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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的道别

夏小暖 夏小暖
2024-09-07
旧年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写一篇小文,是为对这一年的道别。


昨天看到一条热搜说地球的自转速率呈加快趋势,自转速度已达过去五十年来最快,这意味着,一天已不足二十四小时。先前只觉得时间好像有个加速度,随着年龄增长,人对时间的感受力倍增,在某些特殊的时刻甚至可以感知到所谓的「速朽」。现在看来,果真还是快了些的。


大家都说二O二O年过得有点儿魔幻,全球性的瘟疫打乱了人类社会的运行秩序。人类的疾病一直在变化,基因为了适应环境所以也在进化,之前有报道显示人类的胚胎里已经含有微塑料了!但即便环境污染成这样,人的平均寿命还是变长了。以前,我总觉得灾难离我很遥远,这两年真心觉得地球正以远超过我们所原本预期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走向毁灭。自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趟向死而生的人类命运之旅。宇宙万物的规律本就如此,生长、发展、衰老,直至走向灭亡。就像生老病死,躲不过的。


人到中年之后终究要接受自己的有限性。当经历过一些生离死别,你会发现,人的力量真的是很有限的。关于这一年的回忆里,犹记得的是舅舅的过世。四月初,疫情未退,我包了辆车带父母去义乌大陈镇的中心医院看望舅舅。现在想来,当时我似乎就有了预感那会是最后一面,很庆幸自己当时的果断,让我的父母赶上了最后的道别,没有留有抱憾和悔恨。


始于一次偶然的例行检查中竟查出了肝癌,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手术、化疗、住院、出院……兜兜转转,舅舅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关。年前转到了离家最近的镇上医院,医生的建议是不要再动刀了,让病人尽量少点儿痛苦,多活一天是一天。在杭州开往义乌的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回想起人生中三次去大陈镇的经历。第一回是在很遥远的孩提时代,八岁抑或是九岁的暑假,我和堂弟去舅舅家玩。舅舅是一名人民教师,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他被分配到乡村支教,结束支教后他便留在了义乌大陈镇这个小镇上的中心小学当数学老师,后来在当地认识了我舅妈,又生了女儿,算是安家立业了。第二回是我堂姐结婚,舅舅嫁女儿,娘家人当然都要去撑场面。我们那一代响应国家独生子女政策,舅舅就那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记忆中那天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天,忙前忙后却乐此不疲。可世事难料,第三回再去,竟然是永远的道别。


到医院见到他的时候,舅舅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是弱弱的,气若游丝。舅舅本来就瘦,这一病就像要瘦没了似地,差点把我给吓到了。我爸在一旁说,你舅舅现在和你外公越长越像了。我定睛一看,可不么,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见到我们来,舅舅的精神莫名得振奋了起来,好像要把最后一点能量都耗尽,他的意识非常清醒,我走过去握他的手,他双唇微弱颤动,欲言又止。舅妈说,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大脑,所以舅妈家的人他已经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们家这边的兄弟姐妹他却牢牢记着,还时常会念叨着我母亲的名字。「等你好了,再来我们杭州的家多住几天。」我母亲依然安慰道,舅舅一下子湿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得知自己生病以来,他一直表现得很乐观也积极配合治疗,不住院的日子里甚至依旧照料着家中的日常家务,他从未在我们面前流过一滴泪,这一次,他应该是真的知道自己过不去了吧……


离开的时候,舅妈在医院走廊与我们道别,泪如雨下,一个劲道谢。我母亲说,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你们,接下去的日子,好好地再陪陪他吧。那一刻,我感觉身体被镇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舅舅那么善良的一个好人,为什么上天不能多给他一些享受天伦之乐的时间。我拼命地想,此刻我还有什么奇珍异宝能拿来和死亡作交换?在很久远的古代,人们用丝绸换珠玑,用牛羊换石斧,可是为什么,生与死却不能用钱来交换?我为这个世界上千金难买的东西而感到无比困惑。


半个月后,母亲接到了来自义乌的电话。舅舅走了……生命里的很多功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等你。想做的事赶紧去做,尽力去做,不负每一份热爱,我相信,每个人还是有自己的使命的。我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还那么想要去改变世界呢?


庚子年的最后一天,无论好坏,这一年终于还是会过去的。告别了一些人,迎来了工作室的新开始,看了不少书,重拾了舞蹈,和喜欢的人们保持来往,不刻意追求和各种圈子的交集,我依然认为自己是一个过客。对于心灵世界的坚守和对于周遭的执着,我依然深信,在我们的物质世界之外是存在着一个审美世界的。人生伴着思考生长,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意义。


祝福你们,新春快乐,清雅安详。
伏惟倍加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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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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